文 侯晓宇

亨利•福特与5美元/工作日

福特汽车是世界一流的汽车企业，在过去漫长的一个多世纪里，福特汽车公司的每一项革新与进步都在影响着世界汽车行业乃至更多其他行业的发展。如果说在实行5美元/工作日之前，T型车使福特公司名扬天下，造就了福特汽车神话，那么5 美元/工作日则塑造了亨利•福特本人的神话，使他成为名扬天下的“汽车大亨”。

1908年，福特T型车问世，该车自出产以来一直深受大众的欢迎。1909—1910 年，T型车共销售18644台，1910年高地工厂投入使用后，1911年T型车的产量猛增到34528台，然而面对急剧扩大的市场，如何提高生产效率，满足不断增长的市场需求仍是福特汽车发展的核心命题。1912年秋天，亨利•福特决定采用流水线作业的方式生产T型车。

1913年春，福特公司建成世界上第一条大规模生产流水线，这种流水作业法后来被称为“福特制”，并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推广。流水线的生产组织形式是在实行标准化的基础上组织大批量生产，使一切作业机械化和自动化，大幅提高劳动生产率。分工变得更加细化，产品的生产工序被分割成最细小的环节，川流不息的传送带将工厂的各个部分紧密地联结在一起。然而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的大幅提高与工人们漫长的工作时间、微薄的工资收入与生产线上工作的乏味、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据统计，福特工人的劳动强度高于其他公司数倍，而薪资水平与同行业者相差无几，很少有员工愿意为流水线适应、学习，大部分人工作不到一个星期就离开了。1912—1913年间福特公司的无故旷工率为10%，劳动力变更率达到380%之高， 以至于在1913年末之前公司每想增加100 名员工大都要进行963次雇佣。更为严重的是，“世界产业工会联合会”开始在福特公司的工人中散发传单，指责福特加大劳动强度剥削工人，并酝酿在当年夏天举行大规模的罢工行动。 

1914年1月5日，福特汽车公司一个惊人的宣布改变了这一切，公司召开记者招待会，财务主管库恩斯宣布：“我们将一次性把工时从9小时下调到8小时，并向每名员工提供利润分成。22岁及其以上的员工每天最低收入将是5美元。”5美元每日的工资标准相当于其他企业的两倍，福特把这种加薪称作“利润共享”。仿佛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难以找到一个恰当的比喻来描述福特这个决定引起的轰动。其他汽车制造商称福特是叛徒，说他会毁了整个汽车行业。舆论则一致认为，福特是真的“疯了”！但事实证明，大亨们的预言一一破灭，他们只看到5美元/工作日给公司造成的负担，却没有看到它给公司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员工流动率降低与生产效率提高。

在宣布实行5美元/工作日的当日，福特发布了将新招收4000名工人的启事。1 月6日凌晨2点，已经有上万名应聘者聚集在福特公司的门口，而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些工人来自于全国各地，他们坐着货车纷纷来到底特律寻找新的工作。一位记者评述道：“福特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人口大迁移。” 

在工业化进程中，雇主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不断进行更加细化的分工；为了获得更高的利润，尽可能延长工作时间， 这对于工人而言是十分残酷的，各个工厂的员工流失率都极高。雇主对工人的苛刻导致工人工作的不稳定性，过高的劳工流动成本成为雇主、企业最担心的事情之一。然而利润共享计划中高薪酬对劳动者的诱惑力则成功的将工人吸引到福特汽车公司，全国各地（或者说是世界各地，据1914年11月福特公司进行的一项调查，仅有29％的福特工人出生在美国，其他71％的工人来自22个不同的国家）成千上万的劳动者中最优秀的分子被招聘进厂；尽管劳动强度极大，可工人们还是愿意到福特的工厂工作，到1916年，劳动力的变更率降低了90％，每天无故旷工的工人比重从原先的10%下降到3‰，劳工流动成本过高的问题由此在解决。

在实施5美元/工作日政策的当年，另外一个让其他公司感到吃惊的现象发生了。在福特汽车工厂中劳动纪律逐渐的建立起来，即使没有严密的监控，工人也比过去更加努力地工作，工人们愿意与生产线的快节奏保持一致，甚至愿意向工头道歉，物耗的单位成本也在下降。5美元/工作日所形成的自然纪律完全改变了工人们的工作方式。诱人的5美元当然不是为每一位福特工人准备的，公司规定，新工人只有在干满6个月的试工期合格后，才能得到5美元的工资，而那些女工、22岁以下的未婚男工、不赡养家眷独立生活的已婚男工、涉及离婚诉讼的男工以及其他“生活方式有问题”的工人都拿不到5美元。为了够资格得到这一工资，员工必须遵循公司规定，勤劳工作，忠于企业，建立一个得体的家庭并显示出良好的个人习惯，包括节制、俭省、勤勉和可靠。 

在那时的底特律，作为一名福特工人是件让人十分骄傲的事情，每日5美元的工资在那个时期是丰厚的，对员工而言这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尽管很多来到福特汽车的工人从真实角度出发，发现难以获得每日5美元的工资，但这重要的5美元让他们看到管理者对于他们真正的关心，对他们基本生活的关怀，使得他们在繁重的工作岗位上更加努力的回报公司。同时，工时的减少也让工人们看到了自己权益的复苏。他们比其他公司工人工作的时间短， 却又得到了比其他公司工人更高的报酬， 这无疑是工作里的最大乐趣。虽然工作强度很大，但人们对拥有这份工作的自豪感是显而易见的，工人对工厂有深厚的感情，提高效率、增产节约的创造性办法层出不穷。

可以说，福特用看似简单的上涨工资彻底改变了工人对待公司的态度。我们也知道福特最开始提出5美元/工作日的本意兴许只是一直想创造出老百姓都买得起的汽车——T型车，为了招收和留住那些最好的技工，获得更大利润并阻止公司工会的发展。他也曾提出一个事实，他的员工可以买他们生产的汽车——这实际上是为其产品另开辟出一个市场。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早在1913年他便实行了用今天的标准来衡量依然是先进的管理方式。